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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七章 文采斐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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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林確定了盯梢的人,更兼一身便服,不虞被人識破縣尉身份,要了酒和酒杯,正要接近試探三人。

行過正席,卻被孫博之叫著為他引見同席的同僚。

席間眾人愕然的望著一身便服,披頭散發的桓林,哪有半分朝廷命官的體統?桓林灑然一笑,不以為意,他倒不覺在席眾人一個個穿得跟綠殼、紅殼烏龜似的,便比他的扮相好,還有,張大安這只紫殼烏龜。

在席以丞相張大安居首,自己與這人有殺子之仇,可說是無可化解的血海深仇,桓林勉強沖他行禮,連官場的恭維都欠奉。

張大安打量過桓林與眾不同的扮相,回敬他一個不善的目光,“好,好!”

桓林再與崔玄暐等人寒暄一番,算是打過交道,結識了,這在官場是極為難得的政治資源,若想出人投地,便不能不廣結同僚。

他與眾人寒暄的時候,卻在似有似無的望著遠方的隴西雙盜和其同黨孝傑,三人仍未有舉動;再瞧瞧踏雪尋梅所在的城隍廟大堂,人叢湧動,該是偷盜的大好時機,三人怎還不動手?

當然,隴西雙盜既是聞名遐邇的大盜,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,桓林不敢有松懈,遠遠的監視著。

酒過一巡,張大安忽地長嘆,“老夫到郿縣也是為一事而來。”

孫博之和桓林互望一眼,二人是想到一處,該來的終於來了,絕非什麽好事。

眾人的談笑聲也是稍止,目光齊齊集中在張大安一人身上。

張大安老臉頹然,沈沈的說,“當今太子容止端雅,天性聰敏,處事明審,為世人所頌,實有一代明君之質。因涉入刺殺明崇儼一案,儲居之位幾不可保,老夫時常扼腕嘆息。”

此言一出,劉訥言連聲附和,誇著李賢的好,宅心仁厚,通識古今,什麽肉麻揀什麽來說,就差沒將李賢說成是未來的千古一帝。

桓林暗想,他是你們教出來的,你們的富貴也是他給的,自是隨你們怎麽說。你張大安連兒子都教成鳥樣,教出來的太子充其量是鶴立雞群,還能成了鳳凰?

格希玄則在一側說著,擁護太子會有什麽好處,暗示將來太子定有回報。

要廢太子是天後的主意,除了太子的死黨,誰會去觸龍鱗?成功了不是首功,失敗了則是亂臣賊子,這交易怎麽看都是折本的買賣。這群比猴還精的官場油子,心頭的小算盤打得不會比桓林的差。

在場諸人忙跟著說好,桓林瞧得出,真心擁護李賢的,僅有與李賢相厚的張大安、劉訥言、格希玄三人,其他人都是虛應似的應付。

張大安掃視一周,眾人的言不由衷瞞不過他的眼睛,“我此來鳳翔府,便是召集官民上萬人書為太子請願,令天後退位後宮!”

他這句話算是在席間拋了個重磅炸彈,引起了在席諸人的騷動。號召上萬人書的事則是實打實、如假包換的政治事件,誰若牽涉入內,便算涉入這場母子間的政治旋渦之中,再無法抽身。

席間是一片默然,落針可聞,人人面面相覷。

張大安來回掃視諸人的神色,盼望著有人出言支持。

女婢前來替諸人斟酒,孫博之偷偷一推身側的女婢,女婢一個踉蹌,手中端著的酒水灑出。

孫博之的半幅圓衫被浸濕,他怒而起身,“你在做什麽?”

女婢嚇得跪伏在地,連連叩頭,孫博之厲聲怒斥,“滾!”

女婢如遇大赦,忙著退了。

孫博之拭拭官服的水跡,沖眾人行禮,“瞧瞧這!失態!失態!下官先回府換一身錦袍再來,稍候!”

他說過,也不理會席間諸人,徑直的去了。

孫博之捷足先‘逃’,桓林也不是傻子,想著偷偷入城的千牛衛,立馬就知若繼續留在此,被千牛衛記錄在案,就是反對天後的亂臣賊子。

桓林心知不能再遲疑,長身而起,沖眾人拱手,“那側有幾個可疑的人,職責所在,告辭!”

他也學著孫博之的樣兒,不待眾人說話,頭也不回的去了。

有了二人領頭,其他的人終是找到由頭,紛紛借口起身,到別席去應酬了。

張大安默默註視著離席的眾人,自知人情冷暖,老臉頹然,長嘆一聲。

桓林終是逃離險地,心情暢快,大步來至孝傑三人跪坐的小紅毯。孝傑大口的喝著酒,阿月則在小口小口的吃著糕點,舉止神態都惹人心動。

桓林大笑著說,“德隆米坊,長安大戶,哈哈!久仰!久仰!”

三人對桓林的不請之來,深有戒心,再兼桓林此刻的扮相也太過與眾不同,齊齊愕然的望著他。

桓林不待三人說話,便大咧咧的同席坐了。

阿月顯是不願與他說話,小嘴嘟了嘟,秀目微皺,挪挪身子離他遠些;孝傑一雙發著寒光的眼睛在桓林身上來回巡視;阿奴淡淡瞥過他一眼,閃過一絲厭惡。

桓林對三人的敵意視若不見,笑著斟酒,舉杯,“孝老板,我敬你一杯!”

孝傑端著酒杯仔細的觀望,待桓林一飲而盡,他才陪著飲過一杯。二女則端端坐著,紋絲不動,既不喝酒也不說話,偶爾瞧瞧桓林,露出不耐煩的神情。

桓林望著兩名扮仆人的美人,沒話找話的說,“兩位小哥怎不飲酒的?”

孝傑對他的多事大為不滿,“從不飲酒。”

桓林伸手試探著要去拉阿月,孝傑已捏著他的手腕,狠狠用力甩開,厲聲呵斥說,“走開!”

孝傑的力道不弱,捏得桓林的手臂生疼。他的反應太過激烈,出乎預料。桓林忙將手收回,捂了捂或許已是烏青的手臂,哈哈一笑以作掩飾。

孝傑顯是對他全無好感,冷冷的將他拒之門外,“閣下若無事,還請離去。”

他出言趕人,桓林一楞,想著是否該著衙役將三人請出城隍廟。但,還未證實三人的身份,若是誤會,說不準便捅了京城裏某個權貴的馬蜂窩,思來想去,還是只能暫忍著氣。

桓林於孝傑的無禮驅趕視如不見,“我是郿縣米鋪周老板的侄子,與孝老板還是同道中人。因西陲的戰亂,郿縣的米價越見高漲,只能從京兆地區采購。德隆米坊有無多餘的囤糧,多少文一鬥的?”

桓林問到專業性的米價,一是沒話找話,二是再次試試孝傑的底子。

孝傑老臉一沈,望了望阿奴。

阿奴忙接口說,“二十文一鬥。”

孝傑尷尬的一笑,自我解嘲說,“是二十文一鬥、”

身為米坊老板的孝傑竟連米價都不知,這身份拆穿的也太過容易。

隴西雙盜就這點能耐?

桓林暗自好笑,不動聲色的說,“比郿縣便宜得多了,有利可圖啊!”

遠方一席,一人緩緩吟道:“浮香繞曲岸,圓影覆華池。常恐秋風早,飄零君不知。”

吟詩人似有無限心事,連桓林這樣粗懂詩辭的人也聞之慨然。

二女被勾起絲絲興趣,從未開口說過話兒的阿月輕啟櫻嘴,“阿奴,品詩你最在行,來說說。”

她聲音輕柔,雖故意裝作渾厚,仍難掩天籟之音。

阿奴從容的說,“詩的前兩句是在詠荷,意境高遠,似有荷花香無風自來,使人身臨其境,已至神來之境。”

阿奴語氣要低沈些,也是黃鶯一般的好聽。

她褒揚過,又繼續評判,“但後兩句卻是意境消沈,似已對世事心灰意冷,在世也是得過且過了。”

阿月被她的品詩引起好奇,“能吟出這樣憂郁的詩,當不是無名之人。你猜猜是誰?”

阿奴望了望不速之客桓林,搖搖頭,“不猜!”

阿月笑著說,“猜到了,我輸百鳥裙給你。”

桓林不知百鳥裙是什麽東東,阿奴卻被勾起了興趣,沈思片刻,自信滿滿的說,“久聞一個大詩人久居鳳翔,一生坎坷多舛。任都尉時染上風痹,辭職來鳳翔府找藥王求醫。詩裏抒發懷才不遇、飄零流落的感慨,與此人最為相襯,當是盧照鄰無疑。”

阿月指了指桓林,“你去問問是不是盧照齡。”

桓林愕然,她指揮起人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兒,把我當成她家的仆人了?

阿月見他不動,秀眉微蹙,正要再說。

桓林暗道,若不順著她,恐立馬會被三人趕走,還怎麽就近監視?思來想去,還是起身說,“我也想瞧瞧能否一語中的。”

他幹起了跑腿的事,不多時又走了回來,“是大詩人盧照鄰,他因誤食丹藥,已手腳殘廢。”

阿奴答對,阿月似小女兒家一樣的拍著手,讚道,“阿奴能否也來一首,詠今日的盛宴。”

阿奴沈吟片刻,瞥過一側的桓林,“密葉因裁吐,新花逐翦舒。借問桃將李,相亂欲何如。”

阿月支著臉問,“前兩句我是懂了,你說的是修剪的彩花和真花一樣的舒展和飄逸,但後兩句是什麽?”

阿奴悠悠的說,“花與桃李相亂分之不清,人心怎又分得清?誰知來人是否抱著叵測的心?”

阿月終是恍然,望向不請自來的陌生人桓林。

桓林一楞,阿奴一個十五、六歲的小姑娘,竟能當場做詩寓意,明裏歌詠彩花,暗裏卻諷刺自己的來者不善,不得不佩服她的才華和機敏。

二女明著是對他全無好感,一再暗示要他走人,桓林是厚著臉皮,裝作不知,再敬了孝傑一杯。

阿月懶得與桓林再廢話,起身邀孝傑、阿奴二人去城隍廟大堂。

“終於要出手了?”

桓林雙眼微微一亮,“好戲好上演啦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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